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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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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童年时在后正坑村生活的老厝已人去楼空

01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盼望着下课,盼望着放学,盼望着游戏的童年。”每当我听到这首歌曲时,就想起那难忘的金色童年,它凝结着我的欢声笑语,它凝结着我的艰辛和泪水……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播放,一幅幅,一幕幕,都是那么清晰,那么色彩斑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因出生时代不同,地域不同,家庭条件不同,父母受教育程度不同等等,每个人的童年经历也不同。对我来说,童年是永远难忘的记忆。

02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度过的。我出生于芹洋乡山头村外婆家,山头村地僻人难到,因山高而得名,是一个穷乡僻壤。我出生时,正是困难时期,村民吃树皮,吃草根。听母亲说,我出生时未足月,严重缺乏营养,体小虚弱,长年累月生病,发生几次病危,是外婆一家人把我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在外婆家生活了三年。我六岁之前的事毫无印象,更不知道在外婆家生活的情景。

作者的出生地山头村

七岁时,母亲第一次从后正坑村带我去山头村外婆家,后正坑村至山头村有四十里路,动身前父亲就吩咐我,走路一定要小心翼翼,特别是走下坡路不能跳,否则脚痛了,在半路上走不到外婆家就麻烦了,因为路太远了,你母亲背不了你。

早上七点出发,我和母亲从家里动身,母亲带我沿着村边一条弯弯曲曲的下坡羊肠小道,步行数公里后经修竹村往下走陡坡至修竹溪过石拱桥,又往上走陡坡直至岭头,再走稍微平坦一点的小道至芹洋,从一个池塘(现在的乡政府办公楼)边的新店(一个茶油坊)往悬崖峭壁的小道至九岭溪,经过一座木拱廊桥(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因通公路被拆除改建石拱桥),在廊桥里休息一会儿,又往木拱廊桥桥头的小道爬陡坡至广地村,再往上爬山坡至山头村外婆家,已是下午一点多。一路上没有吃一点食物,又累又饿。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走了这么长的路。

到了外婆家,发现外公几年前就因病去世,我也不知道外公的相貌如何。外婆家的亲戚见到我这个从远方来的多年不见的小外甥,异常热情好客,上厝的堂舅舅、堂舅妈、叔公、叔婆,个个争着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吃点心”,“吃点心”是当地招待客人的一种礼节,只有客人来了才煮点心给客人吃,一般是煮一碗番薯扣和两个鸡蛋,在外婆家吃吃喝喝,小舅舅还带我上山砍柴,玩了一个星期。我和母亲依依不舍地离开外婆家,外婆还安排小舅舅亲自送我和母亲回后正坑村。

外婆和母亲感情特别好,因山头村和后正坑村两地距离遥远,未通公路,母亲是兄妹中老大,在外婆家是最苦的,远嫁他方,长期未回外婆家,难得一聚,离别时,外婆和母亲难舍难分,她俩泪流满面,见这情景,我眼泪也不停地往下流。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客。外婆家美丽的山,清澈的水,善良的人......深深地吸引着我,我也第一次尝到了亲情的滋味。

03

后正坑村因正对面有三条坑而得名,每逢下大雨,山水汇聚到三条坑,形成三条瀑布飞流直下,满山青松翠竹,四周山高巍峨陡峭,村庄风景秀丽,我在那里度过了15年的童年生活。

没有公路,村里有四条小路,一条往上陡坡至武济村,一条往下陡坡至深湾村,一条往左至修竹村,一条往右至对面山猴湾村。我每天的生活都离不开这四条小路,每逢下雨天,挑着担子在这泥泞的土路上走,务必小心翼翼,否则滑倒了就是鸡飞蛋打,屁股肿痛,每年的农历八月初一全村老少都得去锄路边的草,一年没有锄草,路就变成荒路,也就无法行走。

没有电,照明是用煤油灯,我用简易的空瓶子,在瓶盖上挖一个孔,用铁皮做一个灯芯,自制煤油灯,装入煤油,点火照明,煤油是限量买的,偶尔在煤油灯下看书写字。我夜晚去山上或去外村用“风不动”或烧“竹把”照明,也有用老松树的树脂烧着照明。

没有自来水,村里也没有一口水井,村后山只有一个泉水源,水源的下面是大片的水田,水源离村较远,没有水管,引水是用毛竹破成两半,把里面的每个竹节去掉,形成水槽,从泉水源开始一根接着一根,接到家里的一个大水桶,要用水时用水瓢(一般是用松木的原木挖穴制作的)往水桶舀。全村几十户人家,只有一个水源,每家都往水源引水,还要灌溉一大片的农田,水基本供不应求,况且水源离村很远,要用大量的毛竹。我家的毛竹林离村庄很远,用毛竹制作水槽引水要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我兄弟小,根本没有办法从水源引水,我就干脆在厝后山的水田里就近引水,几根竹槽就够了,也不用和别人争水源,以免闹矛盾,可是水田里的水很肮脏,施肥,喷农药,鹅鸭在水田里洗澡,这样的田水我家喝了几年,后来我稍微长大一些,就往上高一点远一点的水田引水,这样会卫生些,但是水里还是有肥料农药,只是农药肥料的浓度低些,况且家家户户养鸡养鸭养狗,鸡鸭狗常常往竹槽里拉粪便,我一家人多年喝这样的水,难怪全家体弱多病。

作者童年时在后正坑村生活的村庄已成废村

那时候缺衣少穿,夏天,我上山劳动,只穿一件短裤,常常全身被蚊虫叮咬,有时被野蜜蜂攻击,全身肿痛,背上也常常被烈日晒得起了泡泡,晚上不敢躺下睡觉。冬天,我就上山砍来毛竹,制作火笼,一人分一个火笼,全家人都“火笼当棉袄”。

没有医疗条件,家人生小病了,我就去山上采中草药煎了吃,中草药治不好的病,就去修竹村请赤脚医生来家里开药打针。

我常常看见村里小孩子头发发黄,蛔虫感染严重,肚子胀得鼓鼓的,用驱虫药吃下去,拉出来一大堆蛔虫,又长又大,看了毛骨悚然。

没有麻疹疫苗防疫,有一年,村里爆发麻疹,请来一位医生在村里治疗两个月,这位医生医术算高明,结果还是死了两个小孩,如果医术不高明,会死得更多。严重的病是没有地方检查也没钱治疗,只能听天由命或等死。

没有洗澡间,夏天干活回来,我就穿一件短裤,站在石头上,用脸盆装满冷水,将冷水从头顶上往下倒,连续倒几盆并擦拭全身。冬天天气寒冷,常常下雪结冰,基本没有洗澡,也常常看到一些村民长期没有洗澡,手上脖子上沾满污垢。

没有卫生间,尿桶放在厝的旁边,男人在尿桶上小便,女人在尿桶上大小便。每家每户用木头制作一个大粪楻,高一米七,口径一米五,粪楻上面放几块木板,旁边放个梯子,周围用稻草遮掩,往梯子上爬拉大便,当地土话叫做“粪槽间”,拉大便叫做“去粪槽间”。

没有钟表,看太阳定时间。晴天的日子,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喷薄而出,天光与山色相互辉映,那是小山村特有的美景,此时是早上七点,我的厝坐北朝南,厝的前面没有围墙,厅堂一半没有太阳光时是上午十点,厅堂全部没有太阳光时是中午十二点,下座厝顶一半没有太阳光时是下午两点,全村没有太阳光时是下午四点,对面山的半山腰没有太阳光时是下午五点,对面山都没有太阳光时是下午六点,我一年到头都是这样看作息时间的。

04

我的娱乐活动是常常和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玩石子(捡石子),爬到树上玩,玩洋火(用于引火的火柴,一盒两分钱),在地上画个棋盘下六棋,用小竹筒自制水枪喷水,把毛竹的尾巴搬下来和枝梗编成一个圆圈,坐在圆圈上荡秋千......

我记得第一次县电影队来村里放映电影,用一辆手扶拖拉机把一部六七百斤的柴油机从县城运到武济村,用六个人力把柴油机从武济村往下陡坡抬到村里发电,电影放映结束后,又用六个人力把柴油机往上陡坡抬到武济村,再用手扶拖拉机运回县城。放映电影的内容是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我第一次在屏幕上看到毛主席,激动得热泪盈眶。

此后,只要听说修竹村的人民大会堂有放映电影,我就结集几个大人小孩,早点吃完晚餐,手拿手电筒,结伴同行去看电影,那时放映电影的内容是《地道战》《地雷战》《铁道游击队》等战斗片,还有《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革命样板戏。每次看完电影回来的路上,我就和大家一起回顾电影的内容,谈论心得体会,深受感染,深受教育,每次回家都是下半夜。

05

那时,家家户户的厅堂都端端正正地挂着毛主席像,像的上面写着“毛主席万岁”,两边写着“读毛主席书”,“听毛主席话”之类的标语,厅堂还贴着《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伟大领袖毛主席》,要求大大小小的村民哪怕是文盲都要背诵,每人胸前都戴着毛主席像章,广大人民群众对毛主席无比崇拜和尊敬。家家户户都安装广播,可以听到革命歌曲和修竹大队的各种通知。

作者童年时在后正坑村生活的绿水青山

有一天,我有一位叔公去山上砍一捆火柴抬回家放在厅堂前,由于火柴的枝梗很长,不小心把毛主席像刮掉,被修竹大队一位干部看见,这位干部说我叔公是故意把毛主席像刮掉,把我叔公叫到修竹大队关起来,说要把他送去坐牢,我叔公全家人哭哭啼啼,怕得要命,经调查结果不是故意的,才放我叔公回家。

我八岁学识字,村里没有学校,上厝的一位老师(英年早逝)教我们,没有正规的小学课本,念的是夜校的扫盲课本,只有“犁、耙、水车、喷雾器”之类的常用字,我没有念过一年级,没有老师教过拼音,至今老是拼音念不准。那年代,认为念书只要能认识常用字,能记记账就行,也没有念书的条件,更不知道后来恢复高考念书还能改变命运。

我念二年级才有正式民办学校,虽有学校但没有教学楼,没有课桌椅,教室设在农民土木房子的厅堂,课桌椅由每位学生自带。

念的课本内容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等毛主席语录,学习“老三篇”,学习张高谦,学雷锋。上午上课前唱《东方红》,下午放学时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平常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学习雷锋好榜样》《毛主席语录歌》等革命歌曲。

06

那时的驻村干部叫“工作组”,“工作组”很廉洁,我父亲当生产队长,“工作组”在我家吃饭,每天三餐付半斤粮票三毛钱,绝对不白吃我家一餐。

“工作组”工作干劲很大,当时,提倡“破四旧,立四新”,我亲眼看见“工作组”跑到我们村旁边的大王庙,把插香的香炉扔到树林里。

“工作组”驻村抓革命,还要促生产。当时还没有杂交水稻,全部是种植几千年祖宗留存下来的高秆水稻品种,育秧苗要用大箩筐挑种子,每株要插十几本,稻秆很高稻穗很短,生产队大面积种植,抽穗时,每逢台风一吹,全部倒伏在水田里,台风一过,社员们就要及时去田间把水稻一株株扶起,不然稻穗就发芽,收割时每亩两三百斤,社员没日没夜辛辛苦苦干一年,每个人口还分不到两三百斤稻谷。因矮秆品种不会倒伏,政府提倡推广常规矮秆品种,农民思想不通,说是矮秆品种稻米不好吃,高秆品种稻米(特别是红米)好吃,不种矮秆品种。为了推广矮秆品种,我看见“工作组”亲自拿着锄头跑到田里,把生产队播种下去的秧田全部爬掉。晚上,乘“工作组”不在,社员们又偷偷地把高秆品种的种子挑到田里播种,被“工作组”发现了,又去爬。经“工作组”的努力,才推广了一部分常规矮秆品种,但常规矮秆水稻品种毕竟不是杂交水稻品种,增产力还是不强。从这里可以看出当时“工作组”过硬的工作作风。

07

砍火柴、挑火柴是最累的活,我最怕的是砍火柴、挑火柴。家家户户长年累月煮饭、取暖全靠火柴,那时没有水泥砖房,建厝要用大量木柴,因此火柴极缺。我家人口多,烧火柴用量很大,如果一天没有火柴烧,全家人就意味着没有饭吃。父亲要去生产队种地,砍火柴的活就自然落在我们小孩子的头上。

我砍火柴要去大湾、乌头岗、竹尾岗、乌露岗、六下林、水柳坑、牛肩舵、多谢岩、上岗仔、青甲楼、老鼠岗、冷水湾头、岗面、岩村等地,最远的地方算岩村,岩村是山名不是村名,因满山都是累积的大石头而得名,岩村的火柴都是从悬崖峭壁的缝里长出,全是灌木,质地硬,耐烧,烧出来的炭取火特别耐用。

那时的冬天,天气特别冷,常常下雪,结冰。我从村里出发,沿着村后山小道走到对面山往山顶上爬至岩村找到火柴,用柴刀砍了一大片,让太阳晒十几天,待火柴干了,再去山上用木藤绑一捆扛回来,一天一般扛两捆,常常赤脚,脚常常被刺破血流不止,发脓腐烂。

我上山砍火柴几次踩到毒蛇,幸运的是没有被咬。隔壁村有一位小孩子,上山砍火柴踩到眼镜毒蛇,大腿被咬,蛇毒扩散,无法治疗而截肢,结果是终生残废,娶不到老婆。

我晒在山上的火柴常常被别人取走,只好另找火柴,见到高耸入云大树的末梢有一两条干枯的枝梗,就拼命地往树干上爬,用柴刀把干枯的枝梗砍下来,这是极端危险的活,若从树上掉下来就是丢了性命。村民在山上晒的火柴也常常被别人取走,常常听到主人在村头大声谩骂取走火柴的人全家死光之类的话,甚至骂的更难听。我认为山上晒的火柴被别人取走是正常的,我是不会骂人的。

08

春天天气变暖后,我每天傍晚就去田间捡田螺,傍晚田螺会从泥土里滚出来乘凉,一次一般能捡一两斤,田螺全是野生,捡回来的田螺用清水浸一两天,让田螺的泥土全部吐出来,洗干净用调料炖了配饭,也有“一粒田螺九碗汤”之说,也就是说用田螺煮的汤很好吃,说明那年代食物及其缺乏。

我小时会“下泥鳅,下黄鳝”,“下黄鳝”是真正的绝活,石头堪的水田的田脚黄鳝最多,黄鳝好打洞,躲在石头堪很深的洞里,我村的路岗仔水田最多黄鳝。“下黄鳝”多的一泥鳅笼有半斤,最多的一天有五六斤,黄鳝基本没人吃,都是用剪刀剪了喂鸭子,泥鳅卖给村民每斤0.3元,少量自己吃。

我和父亲常常用榛油饼毒泥鳅,将榛籽榨油后的榛油饼放在石臼中捣碎,用适量的草木灰混合拌匀,加适量的水,发酵半小时,找到有泥鳅的水田,把水田的水排浅些,用大水桶装水,将发酵后的榛油饼稀释拌匀,一瓢一瓢地泼在田间,不一会儿,大量的泥鳅就会死掉,用泥鳅钳子一条条捡到桶里,一般每次可以毒五六斤,多得有十来斤。

我和父亲还用“灭扫利”农药毒泥鳅,“灭扫利”是一种剧毒的杀虫剂,对泥鳅的毒杀力很强,将“灭扫利”用水稀释,泼到有泥鳅的水田里,几分钟泥鳅全部杀死,将毒来的泥鳅和番薯扣煮汤配饭,或烤成泥鳅干藏起来招待客人,也顾不上用“灭扫利”毒的泥鳅吃后对人的身体有多大危害,我认为用榛油饼毒的泥鳅吃后应该对人的身体没有危害,因为榛籽油是一种价值较高的食用植物油。

作者童年时在后正坑村生活通往武济村的陡坡小路

那年代,榛籽林全是生产队的,我村极少,私人更没有,我户每年还分不到三十斤榛籽,隔壁的修竹村和较远的山岭村有大片的榛籽林,等他们的榛籽采完后,我就去他们的榛籽林捡这里一粒那里一粒没有采干净的榛籽,一天还捡不了几斤,当地人叫做“捡榛籽”,将捡来的和生产队分来的榛籽一起送到修竹村的油坊榨油,一年只能榨几斤,将榛籽油用于煮菜。

天气炎热时,我的厝旁边有一颗棕榈树,我就爬到棕榈树上用柴刀割白色的心叶,自制扇子用于扇风降热。

我和母亲常常带着小弟妹到村对面山海拔一千米的岗面采茶叶,小弟妹就放在茶园晒太阳,我和母亲一边采茶叶一边看小弟妹,回来时要背一箩筐茶叶,还要背小弟妹回家。

我常常帮生产队放牛,有一次,把牛放到隔壁的武济村,我村的一头公牛碰见武济村的公牛,两头牛大打出手,我害怕极了,幸好有一头牛认输,拼着老命跑,不然必有一死。放牛最怕的是碰到陌生牛与牛之间的打斗,既威胁人身安全,又容易把牛斗死。

09

那时我经常吃不饱,去山上砍火柴常常饿肚子,见到野生猕猴桃、野生覆盆子等野果就采来吃,遇到有番薯的季节,就挖来番薯,放进稻秆堆里烧,待火柴抬回家的路上熟了吃。

从来没有见过苹果、柑橘之类的水果,家对面山有一颗野生杨梅,每年才长出碧绿的果子,又苦又涩,我们几个砍火柴的小孩天天去采,没几天就采光。

也没有见过甘蔗,看见玉米采后残留的玉米秆,就用柴刀砍来,把壳剥掉咀嚼,挖野生的毛草根咀嚼,嚼来嚼去只有一点点甜味,嘴巴常常被刺破。

放在楼上晾的榛子,长出几只小虫子,头红红的身上白白的,就捡来用火铲烤了吃,这是高蛋白的食物补充。

大米极少,主食靠番薯米,全家人“番薯米当粮草”,蒸饭时,饭甑里的番薯米和少量的白米饭是分开的,白米饭只有给小孩和客人吃,大人是很少吃的,番薯米实在难吃,装饭时,我常常偷偷地把白米饭装一些碗底,番薯米装碗上吃。平常干活干得实在饿了,我就用茶水泡熟的番薯米当点心吃。

过年时,我家买了四斤猪肉,当时一斤猪肉五毛钱,一家九口人,过年三天吃了两斤,母亲把剩下的两斤放在瓮子里用盐巴腌制成咸肉,拿一块咸肥肉出来,全家人都舍不得吃,每餐都放在一碗萝卜咸菜上一起蒸,萝卜咸菜才有些油,一直蒸到没有一滴油只剩下肉皮为止。

有一次,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母亲很大方,煮两三块咸猪肉给客人配饭,我也乘机吃一块,客人不敢吃,母亲又很热情,一定要让客人吃一块,用筷子夹来夹去,不小心丢到饭桌下,原来小狗早早就在饭桌下等着,被小狗抢去吃掉,小狗高兴极了,客人说:“就等于我吃掉,就等于我吃掉”。咸猪肉被狗吃掉既可惜,又搞得客人很难堪。

作者童年时在后正坑村生活的田地

我干活累了,没有其他吃补的,母亲就用白糖炖一碗汤和两个鸡蛋给我吃补。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按当地风俗必须煮一碗番薯扣和两个鸡蛋给客人“吃点心”,往往客人不敢把两个鸡蛋都吃掉,会留下一个给我吃,我平常是没有鸡蛋吃的,本地土话叫做“有客帮客边,无客断臭鲜”。

我常常去修竹村舅婆家做客,舅婆家也很穷,舅婆非常热情好客,每次去她家都想办法煮一碗番薯扣和两个鸡蛋给我“吃点心”,我不敢全部吃掉,但舅婆一定要我吃掉,我只好不客气了,因为舅婆家都是大人,没有小孩子在旁边等剩下的鸡蛋吃。如果去其他家做客,常常有小孩子在旁边等,我就不敢全部吃掉。

我也见到隔壁家来了一位客人,小孩的母亲煮了一碗番薯扣和两个鸡蛋给客人“吃点心”,他母亲很好客,叫客人吃掉吃掉,小孩在旁边等着看着,认为客人会留一个鸡蛋给自己吃,可是客人真的把两个鸡蛋都吃掉,小孩突然大哭起来,并大声叫道:“全部吃掉了,全部吃掉了”,搞得客人很尴尬。

到番薯收成的季节,我家大番薯用于做番薯米,小番薯大部分用于喂猪,小部分放在楼上晾十几天,让淀粉转化为塘,晚上煮了当饭吃,吃起来特别甜。母亲用麦芽和小番薯熬一天一夜,制成番薯塘,用砵子装好,放在楼上的番薯米堆里保存,平常是不能吃的,要待到过年时用于制米粕,我常常偷偷跑到楼上用筷子挑出一点吃。过年前,父亲去供销社买几片红糖藏在番薯米堆里保存,待正月初一用于泡茶,我顾不得这些,常常去偷一点吃。今天偷吃一点,明天偷吃一点,到了过年只剩一点点。

每年十月份,母亲就用糯米和红粬酿红酒,酿红酒一般也要选择好日子,酿红酒的一天,常常会多蒸一些糯米饭,多煮一些菜,请亲戚朋友一起吃,我高兴极了,我很喜欢吃糯米饭。听说酿红酒时,不要小气要大方,放开给别人吃,酿的红酒照样不会少。这还有故事呢,传说古代有位仙人路过一个村庄,肚子非常饿,刚好遇到一户人家在蒸糯米饭酿红酒,主人非常大方,留这位仙人吃糯米饭,这位仙人实在太饿了,一直不停地吃,糯米饭被吃得剩下不多,主人一句话都不说,这位仙人很感动,最后走的时候,给主人变成两缸酒,比原来计划酿一缸还多了一缸。传说归传说,我相信母亲是不会小气的。

母亲酿了一缸酒放在楼上储存,平时是用于煮鲜味的调料,还要留些过年时招待客人,可是我常常往酒缸里偷酒喝。

春天到了,全村老少齐上阵,漫山遍野都是人,好一幅美丽的春耕风景图,我最喜爱这美丽的春耕风景图。

每天凌晨,天没亮就听到公鸡打鸣,只要一只公鸡鸣了,接着全村的公鸡都一起鸣,好像在催着大家不要睡懒觉了,赶快起来干活了!天蒙蒙亮就有各种各样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可以说是百鸟争鸣,异常热闹,我每天被这热闹的声音吵得早早起床。

夏天的夜晚,各种蛙声,各种唧唧的虫声,好像一部美妙的催眠曲,我常常听得如痴如醉。

满月的夜晚,雪白的月亮照在村庄上,田野里,好像给大地渡上了一层白银。我最喜欢出去欣赏这偏僻小山村独有的夜色,常常被陶醉得流连忘返。

每天夜晚,大大小小的村民坐在路口聊天,议论些小道消息,谈论些大事小事,我也喜欢听这些内容,因为小山村听不到更多的新闻,议论了一会儿,大家劳累了一天,各自散去睡觉。我村的村民就这样,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生存,周而复始,年年难过年年过。

村里是个“地无三尺平,狗都能跌死”的地方。我家上厝有一位小男孩,和我同龄,我俩很好,他经常来我家找我玩。有一天上午来我家玩,到中午了他母亲叫他回家吃饭,他家的下面有一座厝,厝堪和厝一样高,回家要经过高墈上的一条小路,小路的旁边没有任何防护栏,他的哥哥在下厝玩,小男孩的头伸出去叫他的哥哥回家一起吃饭,就这样从高墈上摔下去,当时就命归黄泉,那年小男孩才七岁,我也失去了一位好伙伴,为他痛惜。

一九八二年夏季的一天,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了一场暴雨,堂叔厝的后山发生了泥石流,我十三岁的堂妹被活活压死。生活在条件这么恶劣的小山村,这样的悲剧时有发生。

十五年前,因地质灾害,利用造福工程项目全村搬迁,从此小山村也就永远消失了。

作者简介

叶大文,福建寿宁人,先后毕业于寿宁三中高中、宁德地区农校农学专业、福建农学院农学专业,农艺师职称,历任寿宁县种子公司仓管员、种子检验员、犀溪乡人民政府科技副乡长、县农业局纪检组长、县农业局副局长、县委农办副主任、县农业局副局长兼县委农办副主任、下党乡下屏峰村第一书记。先后在国家、省、市级优秀农业科技期刊上发表论文40余篇,其中有多篇获奖,受到省、市、县的表彰达30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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