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为科学研究献出生命的实验用动物
(一)陌生的来客
我叫阿花,出生在豫西一个偏远的小乡村。家中有兄弟姐妹八个,我排行最小。因为我的皮毛白里带黑,所以大家都这样叫我。
阿花的靓照记得在我还不到半个月大的时候,家里来了一群身穿白大褂,口戴蓝罩子的陌生人。
他们在主人的默许下,进入了我家的窝棚。
妈妈最先发觉不对劲,她把我们几个都喊到了身后。
后来,主人把那些白衣人叫到了一边,然后拿出新鲜的菜蔬招呼我们。
就在我们一家子认为不会有什么事,妈妈去带头品尝食物时,主人悄悄地拿棍子把我们兄妹驱赶到家门外的一个角落里。
蓄谋已久的那伙人一拥而上,把我们一一摁倒在地上,然后拿着一个前面带针的小管刺在我们的前心,抽出了红红的血液。
之后,他们放了我们。
我们哇哇大哭着,惊恐地爬回母亲身边。
后来听妈妈跟我们讲,那玩意儿叫注射器,她小时候被打预防针时用的就是。
不过我很纳闷,这次为什么不是打针,而是抽血。
妈妈也想不明白。
看着那群人对主人窃窃私语一番后,坐上了白色的面包型的有四个轮子的东东,然后跑了,我就觉得这绝对不是件什么好事。
(二)被劫离家
果然,过了不到十天,那伙人又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面包车,而是一个后面有盒子的车。盒子里还装着笼子。
我们一家都躲在角落里屏住呼吸,死活都不肯出来,任凭主人怎么呼喊。
可这终归无济于事。
他们把妈妈堵在一边,然后一头头的围捉我们。
我被抓到了后腿,被倒悬着拖出了我的家门。
我死命地呼救。
妈妈也在声嘶力竭地隔着栅栏,大声呼喊我的名字。可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儿女们被装入囚笼。
我双手抱住笼柱,不停地转圈,希望能找到出口,然后逃出去。
可事实证明,这样做是不行的。
喇叭声响起,车开始启动。
我一边大哭,一边吼叫着喊着妈妈。
妈妈也挤出头来,泪流满面地哭叫着我。
可那帮强盗根本不去理会。
看着渐渐远去的妈妈的身影和那个熟悉的家,我心里明白,这下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车子路过后岭,我还在扒着笼子哭着,可是模糊地只能看到曾和妈妈一起去寻找野味的草场和玉米地。
“阿花,你也被抓了?”
我顺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一看,原来是从小在一起玩耍的邻居小白。
车厢里面还有一些和我年龄相仿的陌生同伴。
我含泪点了点头,一边依旧呆呆地望着牢笼外面掠过的树木。
(三)失去自由
车子跑得飞快,我已经完全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
后来车拐进了一个有伸缩门的工厂。
到了一个有蓝门的房子前,车停了下来。里面走出来几个穿着白色带条纹制服的人。
与车上人不同的是,这几个男女除了口罩,还戴着白帽子,脚穿长皮鞋,看起来既像厨师,又像屠户。
我们害怕极了,大家吓得缩成一团儿。
车上下来一个头发直立、满脸横肉的汉子。
他手持棍棒,一边咋呼,一边吆喝着把我们往笼口赶。
那边的几个男女推出一个手推车,把我们一一拽下,放进了搁在手推车上的笼子。
里面黑乎乎的,透着一缕白森森的灯光。
过道里的风,冷飕飕地吹过我的脸颊。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之后手推车进入了一个迷宫般的走道。
走道里的每个房间的门和走廊两头的一模一样,都是白色的,上面还带有玻璃。
姐姐们先被捉了下去。
我抱住铁笼,偷偷地顺着笼子缝的灯光看去,只见里面有四张带着围栏的大床,下面铺着红床板。
我和邻居小白被放到了另一个房间的床上。
门被锁上了。
我们挣扎着爬了起来,摇着栏门大喊。整个房间充斥着我们的哭叫声。
可是,却没有人来理我们。
就这样,我们成了这里的囚徒,再也没有了往日在家中跑来跑去、撒欢觅食的自由。
(四)越狱
第二天,在昏睡中,我听到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面前刺眼地一亮,门开了。
走进来一个昨天抓我的家伙。
他的手里端着满满的一盆点心。
他把点心倒在给我们准备好的饭碗里。
大家都躲在角落里,警觉而又冷漠地看着他,都不说话、不吃食,也不去理睬他。
他打开一个红旋钮,墙上挂着的铁箱子响了起来。我听得出那是流水声。
他扫视了我们一下,后来关上旋钮,端起盆子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猪群中一阵骚动。
大家都想趁这个机会赶快逃走。
可围栏实在是太高了,我们爬跳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不知谁的声响太大,惊动了刚才的那个白制服。
他站在门窗外扫视着,大家赶紧围在一起,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其实我们早就听到了他的鞋子声。
待到平静下来,大家继续越狱。
这次我们用身体搭成了梯子。小白动作敏捷,‘嗖’地一声就从我高高的脊背上跃起,她一下子抓住围栏的上缘,翻了过去。
外面太陡峭了,根本没有可站立的地方。
小白和另一个飞越的同床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过他们已经成功翻越床栏。
小白他们一边向门口走,一边悄悄地察看着地形。
下面有几个不锈钢的大槽,是接我们的粪便用的。地上还有几根粗粗的铁管和一个放软管的铁柜子。
看来只有正门这么一个出口了。
那门很奇怪,打开是块高木板,一合上就和墙连在了一起,根本找不到一点儿缝。
小白她们找了好久,却没有半点收获。
最后她俩开始向笼中的我们寻求帮助。
也许是由于动静太大,一个身材黑瘦的男人听到了我们的声音。
他突突突地跑了过来。
我看到后焦急地小声向小白他们示意,可为时已晚。
男子愤怒地冲进来,一把揪起小白的尾巴,将她扔进了猪笼。
她的伙计逃到了床下,被那人用扫把勾住脖子,拧起耳朵一提溜塞到了笼子里。
大家都赶紧围上去助阵,生怕那人动手暴打她俩。
结果,他瞥了一眼就走了。
后来,我们还尝试掀开床板从下面逃跑。
可下粪口太窄,我们弄了一身污秽,也没能爬进去。
还有一次,趁来人送食没关好门的机会,我和小白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可外面的门一模一样。我俩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出了走道又转向了。
一个玻璃门挡住了去路。
我们开始往回走。
忽然看到一丝光亮,我们喜出望外,往前走去。
谁想这下却闯到了有人的地方。
那帮人先是诧异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停了手中的活儿,一起来追赶我俩。
我和小白嚎叫着撒腿就跑,结果被她们按在地上抓了回去。
后来,听别的房间转来的一个哥哥说,这里看管森严,是逃不出去的。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挫折后的我们,开始渐渐信服了他的话,不再去做无谓的奔逃。
(五)耳坠
日子过得很快。
一天,几个人拿着红把钳子和一沓黄色的印有编号的小圆牌子走了进来。
大家都很好奇,争先恐后地扒着笼子往外看。
笼门开了,对面的阿黄被逮到了。
阿黄拼命地踢腾,却被按住了手脚。
一个戴眼镜的大个子,拿钳子支好牌子,对准阿黄的耳廓一咬牙,‘咔嚓’一下,阿黄的耳朵就被钉上了耳标。
耳标兽用带字耳标猪耳标羊耳标牛耳标激光打字TPU材质耳标牌套/包免疫耳标黄色圆耳标套京东好评率96%无理由退换旗舰店¥29购买已下架钉完之后就轮到了我们。
开始很疼,不过不大一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要搞什么名堂。
不过,这可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戴耳坠,还真好看。
(六)冲突
日子有时很无聊。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那些被称作‘人’的家伙,也不让我们出去溜达。只是时常来看我们,给我们送水、送吃的,还帮我们测量体温、打扫床铺。
有时生气了,我们就故意用口鼻将饭碗拱到地上,让那些人弯腰去捡。
偶尔,也会和同床较较力,或者互相扒屁股、衔尾巴玩。
一次,邻居有两头为争一片躺卧的地方,吵着吵着就开始大打出手。
我们高声嚷着都劝不住。
他们开始相互撕咬。结果,一头尾巴被咬断,另一头浑身是伤。
直到人们闻声赶来,喝斥不住后,把一头拿开才收了场。
(七)实验
那是我满月后的第十天头上。
那个下午,一个全身蓝衣服的胖子来到我的床前。
我清晰地记得,之前就是他把我从车上丢了进来。曾经到过我老家抽血的,也是他。
看到他我就来气。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开妈妈。
大家都很讨厌这个胖子,对他的到来议论纷纷。
他取出了可怕的注射器,里面白色稠乎乎的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招呼着同伙,显然是要给我们扎针。
大家伙儿一声惊呼,上蹿下跳。
混乱中因为空间有限,我们都未能逃出他那可怕的掌心。
我被他往脖颈上扎了一针。
开始还没什么事。渐渐地,我开始头晕眼花、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床角。
随着一阵恶心,我痛苦地呕吐了起来。中午吃进去的东西也一点点地流在了床板上。
不知这可恶的胖子给我用了什么药。
小白也赶忙跑过来安抚我,查看我的体况。小白的体质好,注射后没出什么事。
大约过了20分钟,我的神志逐渐清醒。我艰难地爬起来,凑到饮水器旁咬着乳头喝水。
这时,我看到胖子和他的同伴还没走。
他们又盯着我,上下打量一会儿,确认我没事了才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后来,转来的哥哥告诉我,人们这是在拿我们来做实验,他已经挨过好几针了。
实验是为了做更多医治我们猪类病症的药。想到这里,我觉得来到这边还挺有价值,只要能够挽救更多同类。
(八)福利
天渐渐由凉转冷。听妈妈说,老家的冬天特别地冷。
有一年还下起了齐腰深的大雪。连邻家的小汪都给冻死了。
为此,狗阿姨哀号了整整一个冬天,差点为死去的孩子伤心到疯掉。
在新居,虽然看不到天气的变化,但从外面进来的直打哆嗦的人提醒着我,传说中的冬天即将来临。
没几天,我们的屋子里面就钻进了白乎乎的热气。从人们的口中,我们得知这里通了暖气。
而进来的人,还在依旧不停地搓手跺脚。
看来,人们对我们还挺上心。也许这是对为实验付出的我们的一种回报吧。
(九)救助
记得有一次,我不知染了什么病,开始站立不稳,连走路都是歪斜着身子,只能倒行;然后气喘吁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神经兮兮地看着墙壁上的白瓷砖。
喂我的人发现了我。他大叫着呼唤同伴。大家都围过来仔细地察看着我。
一个兽医模样的转身去取了些药来,给我注射了一针。
刚开始没什么疗效。
后来,他们把我送进了一个单间,然后开始轮流来照顾我。药也一直没断。
那段日子,虽然见不到同伴,但我已经慢慢好转,逐渐开始进食。
通过和人的一段接触,我发现她们其实也挺和善的。
她们从来不会虐待我们,不会打骂,更不会缺粮少水。
后来我完全恢复了。
我再次回到了猪群中。
(十)传闻
过了些日子,我们这里又转来了一头老白。他的脾气很古怪,表情有点木讷,每天除了吃喝、睡觉,什么也不说。
后来接触久了,我俩渐渐熟了起来。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他原来在我斜对面的屋子里住。
一天早上,他邻床的五个伙伴不再有人来送饭。
开始他很纳闷,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还没吃完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表情凝重地来给邻床打针。
不到一会儿,他看到那五个伙伴一个个倒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他也不知是不是人故意的。
按理说,注射后即使不舒服,过一会儿也会没事的。
这是老白积累的经验。
可这次,事情却出乎意料。
经过打听,我才知道倒下的还有我的姐姐——大花。
我开始惊恐,紧接着沉默。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
(十一)突变
直到有一天,我们的饭碗里迟迟不见上餐,而对面屋子新来的同伴们正在为食物争抢。
我开始失望,逐渐感觉到死神的降临。
看到几个人拿着针管冲我们而来,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直觉和判断。
同伴们开始被捉、被注射,然后倒地不醒。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跃跳出了围栏,直冲门口而去。
我发了疯般想要逃离,可是在他们的围追堵截之下怎么也跑不快。
被抓到的那一刻,我忽然平静了。
妈妈说过,我们的一生很短暂,要么病死,要么被卖掉送去屠宰。如果能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那就死也值得了。
“不过一死”,我默默地念叨着。
在这里,也许我没能像妈妈那样活得更久。但是几次试验的成果,也许能够生产更多挽救同类生命的疫苗。
这样的死不也是正得其所吗?
我开始不再恐惧。
看着针剂一点点注入我的肌肉,我逐渐意识模糊。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