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军山之战,是建安二十三年至二十四年整个汉中之战的组成部分,当然也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在此战中,曹军统帅夏侯渊被黄忠斩杀,直接导致驻守阳平关的曹军趋于崩盘,为刘备夺取汉中盆地拉开了大幕。然而,夏侯渊究竟如何殒命?他又被黄忠斩杀于何地?
有人会说,那肯定是定军山啊,这还有疑问吗?是的,的确有史料说是定军山。可是,这一问题涉及到的史料虽少,但其实并不简单。夏侯渊死于何处,定军山之战的具体过程究竟如何进行,由于史料的内部矛盾显得云里雾里,众说纷纭。网络上流传的各种关于定军山之战的故事,无非是从夏侯渊、张郃、刘备、黄忠等人的传记中转述过来,有的甚至直接引述、翻译原文,至于定军山之战究竟怎么打的,夏侯渊是死在定军山下还是其他位置,实在需要细细地梳理一番。
通过梳理与夏侯渊之死有关的史料,可以发现,《三国志》中有两种不同的叙述并存,这是使夏侯渊之死云里雾里的根本原因。胜利一方(刘备军)均记载,自刘备军攻占定军山后,夏侯渊领兵来攻,黄忠在定军山下正面斩杀夏侯渊,曹军大败。《先主传》、《法正传》和《黄忠传》皆如此,后来《资治通鉴》对夏侯渊之死的过程描写,也是直接把《先主传》、《法正传》照搬了过去。那些信誓旦旦说夏侯渊死于定军山下的人,也是依据这些传记做的判断。然而,失败一方的记载并非如此,《夏侯渊传》和《张郃传》均记载是刘备派兵袭扰张郃,夏侯渊率兵救援,半道被黄忠截杀,换句话说,夏侯渊是死在自己营寨附近。
以上通过对文本的简单剖析,读者其实很容易看到,《三国志》本身就存在战役双方对战役过程的不同回忆。两种回忆截然相悖?抑或是某一方有捏造事实的情况存在?怎么理解这些矛盾?因此,本文试图就双方的用兵动向做一次地图上的复原推演,只有切切实实的推演才可能超越史料,得到较为可靠的认识。
沔阳谷地的地理概观
讨论战例,必须伴随着比较精准的地形示意图。这里,有必要对我所展示的《定军山之战形势图》做一些解说,其中比较关键的三个地点是:沔阳县、阳平关、定军山。
沔阳县是整个汉中盆地西部的一个县治,其位置本身不太难确认。今天的勉县城东有一个地名叫做旧州村,被认为是过去沔州州治所在,也就是其前身沔阳县的位置。不过,我注意到六朝及其以前的沔阳县城其实不在旧州村的位置,而应在其偏南一些。《水经注》提到,当时的沔水有不断向北侵蚀的过程,直接破坏到了汉代沔阳县城的南垣。今天的旧州村,显然离汉水还有些距离,不会受到河流侵蚀的威胁。在今勉县东南、汉水北岸,有一村庄名叫仓台村,此地发现有汉代的遗址,这里应当是汉代沔阳县城的具体遗址,也即图中所标注的沔阳县的位置。
在沔阳县之下,最重要的关隘当属县西的阳平关,它位于今天勉县西郊的武侯镇莲水村。沔水自西而东流,支流濜水自北而南地汇注到沔水之中,阳平关就位于两河交汇口的东北侧平地上。今天莲水村北侧为北山,南侧为沔水,中间的孔道间距不到米,在这里设置的关卡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沔阳县乃至汉中盆地的西大门。
阳平关不仅是军事上的重要关口,就自然地理而言,它所在的位置也是汉水河流特征的一个节点。在阳平关之上,沔水河道受狭窄的河谷束缚,水流较快,河面较窄;至阳平关后,沔水摆脱了河谷的束缚,而在阳平关东侧的盆地之中肆意流淌并形成小幅度的摇摆,汉代沔阳县城因此受到沔水的侵蚀。阳平关的位置,倒是与西陵峡口的下牢戍或夷陵县颇为相似。值得一提的是,后来刘备伐吴,面临着陆逊扼守峡口的困局,他所采取的南岸突进策略,与定军山之战倒也有几分神似。
以上所说沔阳县、阳平关都是在沔水以北,沔水以南则为较为平坦的河流阶地,只有定军山——西侧山地的余脉——像一把钳子一样向东突出了数公里,成为沔水南岸重要的制高点,足以俯视沔阳县城以西的南北平地。
刘备军的动向
笔者首先对刘备军的进兵过程做复原推演。
(1)渡沔水、占定军山。《夏侯渊传》载:“二十三年,刘备军阳平关,渊率诸将拒之,相守连年。”刘备军自西南而来,受阻于阳平关,与夏侯渊军在阳平关东西对峙,相持近一年。阳平关以西全部是狭窄的汉水谷地,宽约二百余米,“两壁山相对,六十里不断,汉江水流其中”是汉水谷地的最佳写照。这一带直到清代都还要依靠栈道通行,比如光绪《沔县志》就记载说:“(沔县)正西,栈道十五里至土关铺。”可以想象,在这样的地形之中,刘备手下超过一万人的军马挤在谷地里面长达一年,如何开展对阳平关的攻击?因此,必须打开一个突破口。
郁闷一年的刘备,终于在建安二十四年的正月做出了一个精妙的选择——南渡沔水,直接向东攻占了定军山。从现在的地形图上来看,刘备军可能是从七里砭和土关铺之间的位置进入沔水南岸的山谷。从土关铺向南渡过沔水,向东便是条长长的山谷,这条山谷也是东西走向,刘备大军只需要翻越一道海拔不到米的山脊线就可以直接进入定军山。依照这条进军路线,刘备的一万军队只需行军十公里,所经区域的高差在米左右,这对他的一万精卒来说显然是轻而易举。
刘备出奇兵,快速袭占定军山,可以说是一举扭转了战役态势。一方面,此举使曹刘东西对峙变为东西(阳平关)兼南北(沔水)对峙,打破了曹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防守优势,并且使曹军突然需要同时面临南、西两面的威胁。另一方面,刘备率领万余精卒挺进定军山,使自身拥挤在谷地里的不利局面得到了缓解,大批人马得以占据沔水南岸的重要制高点,军马得以从容展开,为随后发动全面进攻打开了道路。简而言之,南渡沔水、袭占定军山之策,使双方的优劣势顿然逆转。
(2)结垒定军山。《先主传》载:“二十四年春,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于定军山势作营”。这里提到的“定军山势”,史籍中有两种说法。在《法正传》中,这一段文字是“于定军、兴势作营”。如果按照第一种说法,那就是结垒于定军山麓;如果按照第二种说法,那就是结垒于定军山和兴势山两座山。哪一种说法对?司马光等人写作《资治通鉴》时就已经面对这个问题,
他们干脆选择了“定军山”作为调和,简单了结。经常看《三国志》的人一定可以发现,兴势山在三国时代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屡屡见于南北交争之中,比如延熙七年时曹爽、夏侯玄等兵向汉中,王平便在兴势山拒守之;诸葛亮北伐时,也曾在兴势山安置戍城和烽火。唐代地理著作《元和郡县图志》就称,三国时候蜀以汉中、兴势、白帝三地并为重镇,把兴势山看得与汉中、白帝城一般重要。
那么,大名鼎鼎的兴势山在沔阳县附近吗?答案是否定的。兴势山,在今陕西省洋县北,远在定军山东百余公里,且在沔水之北,刘备自然不可能同时在定军、兴势山作垒。因此,我们可以确认,刘备南渡沔水之后,直接在定军山前建立了营寨,与兴势山没有关系。具体来说,是“缘山稍前”,也就是在定军山北麓和山前平地的连接地带修建营寨。随着后来曹操亲自南下,刘备军营可能略有南移,向定军山头移动,如《魏略》就记载说,“太祖在汉中,而刘备栖于山头,使刘封下挑战”。定军山东西连绵四公里,分为双峰,“上则双峰屹然而对峙,下则河流滃然而环绕,中容万军。”刘备南渡沔水、占据定军山的大约就是万人。
光绪《沔县志》说,定军山一带历来就有铜蒺藜被当地人捡到并私藏。年,有人在定军山北的诸葛村南米处确实发现过三国时期的铜制扎马钉,这也就把刘备军营寨的北界确定在诸葛村南米一带。另外,定军山东北的定军村汉墓曾出土铜印、权、钺、三角扎马钉、鸭形带钩,这些出土物说明该墓主人可能是一名在战役中战没的军官。在定军山北麓一带往下用锄头刨,想必会有更多箭簇、蒺藜、矛之类的战场遗物。
(3)斩杀夏侯渊。《三国志》的主要矛盾就集中于黄忠斩杀夏侯渊的过程,从根本上说是对夏侯渊之死的地点记载模糊。笔者这里依据双方叙述分开分析。
先说胜利一方的记载。《黄忠传》载:“建安二十四年,于汉中定军山击夏侯渊。渊众甚精,忠推锋必进,劝率士卒,金鼓振天,欢声动谷,一战斩渊,渊军大败。”黄忠英勇非常,亲率士卒,在一条山谷之地正面迎战夏侯渊,直接斩杀夏侯渊。《先主传》载:“渊将兵来争其地。
先主命黄忠乘高鼓噪攻之,大破渊军,斩渊及曹公所署益州刺史赵颙等。”从这里又可以知道,黄忠乃是自高而下,一举击溃夏侯渊,这也的确符合刘备军屯驻定军山的地理形势。按照刘备方面的记载,是夏侯渊主动渡过沔水,试图占领定军山,但不幸在刘备军前殒命。黄忠斩杀夏侯渊是在定军山下、刘备军营前、正面对决之中,过程短,节奏快,战果显著。
在失败一方的叙述中,夏侯渊之死的过程则反了过来,无论是身死之处还是身死过程。据《夏侯渊传》说,刘备派人趁夜火烧曹军外围营寨(鹿角),夏侯渊、张郃分守营寨南、东面,夏侯渊担心张郃不敌刘备,遂带兵救援,在中路被黄忠袭杀。《张郃传》也有一些更加丰富的细节。
据《张郃传》记载,刘备结垒定军山后,以“精卒万余,分为十部”,每部约千人,在夜间分批次攻击曹军营寨。从分兵放火急战的策略来看,刘备采取的是袭扰战术,试图让防守方的张郃、夏侯渊苦不堪言。在这个应付刘备小规模突袭的过程中,夏侯渊所领轻兵与黄忠军遭遇,双方果断进行了近战,夏侯渊不幸被斩杀于这场千余人规模的小规模战斗中。
刘备究竟在什么地方斩杀夏侯渊,有无渡江北进袭击曹军?这一点放在下一节讨论。
夏侯渊军的动向
接下来,笔者将对曹军在这一阶段的军事动向做地图推演。
(1)夏侯渊统帅张郃、郭淮等人镇守阳平关,与刘备相持近一年。在这一年里,刘备无法采取有效的进攻手段,相应的,夏侯渊也就采取了闭关自守的防守策略。
(2)夏侯渊沿山结营。刘备袭占定军山,极大地改变了双方对峙的态势,曹刘军由东西对峙突然变成东西+南北对峙的局面:一方面双方仍然在阳平关对峙,另一方面隔沔水对峙。面对突转的局势,夏侯渊可能迅速采取了应对措施,即沿北山结营。
夏侯渊和张郃的传记先后提到了“南围”、“东围”和“都围”三个营盘,其中东围由张郃派兵镇守,南围则由元帅夏侯渊领轻兵镇守。“围,守也”,在这里也即营盘;都者,总也,都围即总营。夏侯渊设置了东、南、总三个营盘,西、北两方向均无。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出,夏侯渊结营应当与刘备军相似,是在北山南麓和平地连接部,西连阳平关,东通沔阳县。由夏侯、张郃二人分守南、东围来看,营垒应该沿山大体呈东北-西南走向排开,拱卫着都围。
从字面上看,张郃兵多于夏侯渊,东围是夏侯渊新建营寨的防守重点;从刘备分兵十部、轮番攻击张郃来看,东围也是刘备的攻击重点。为什么东围比较重要?结合地图,阳平关、沔阳县、汉中郡,自西而东依次分布于沔水河谷之中,夏侯渊的营寨恰好处于原有的防守重点阳平关和沔阳县之间,而沔阳县又连接汉中郡。可以认为,刘备占据定军山的军事行动,不仅打破了东西对峙的局面,还严重威胁到了阳平关大军和沔阳县、汉中郡的联系。刘备一旦出兵北渡沔水,就很容易切断夏侯渊大军与东面郡县的联系。因此,夏侯渊不仅沿北山结起了营寨,而且将东面作为了防守重点。
(3)应对刘备袭扰vs主动渡河攻击。按照夏侯渊方面的记载,夏侯渊采取了完全的固守策略,刘备军非常主动;按照刘备方面的记载,夏侯渊曾主动渡河攻击。司马光等人修《资治通鉴》,信从了刘备方面的记载。夏侯渊军的动向究竟如何?我们放在下一节讨论。
(4)张郃统帅曹军固守待援。据张郃、郭淮传的记载,这一段中曹军的动向基本没有疑问。在军司马郭淮的建议下,由张郃临时接替夏侯渊统领大军。在夏侯渊身死之夜的第二个白天,刘备试图乘胜再次北渡来攻,众将试图沿沔水布阵,郭淮则建议远离沔水布阵,让刘备懼不敢渡。曹军固守,直到曹操领兵抵达汉中;刘备则选择固守定军山,并辅以袭扰、挑衅的手段。随后,五月份的时候,曹军引兵还长安,汉中易手。
夏侯渊身死疑点
上面已经将夏侯渊身死的疑点展示出来了。笔者打算从两点进行辨析。
第一,比较两种叙述可以发现,夏侯渊方面身为失败一方,对战役过程记载的细节更加清楚,特别是对自身部署记载很清楚。相对而言,《先主传》、《法正传》、《黄忠传》记载的太过简单,黄忠直接在定军山下斩杀了主动进攻的夏侯渊。刘备方面叙述的重心放在了突出个人功绩上,如《法正传》提到了法正的运筹帷幄,《黄忠传》则更具文学色彩,渲染了黄忠的身先士卒。曹军方面,夏侯渊、张郃传记的矛盾表现在推脱责任。《夏侯渊传》提到夏侯渊自身兵少,且为了担心张郃守不住而分兵救援;《张郃传》则说夏侯渊是担心都围有失,跟自己没有关系,并且突出渲染自己遭到了刘备军的猛烈攻击并且自己成功打退了刘备军。《张郃传》提到:“其后备于走马谷烧都围,渊救火,从他道与备相遇,交战。”走马谷位于何处?显然是位于沔水北岸、曹军营寨所在的位置。《张郃传》提到这样一个具体的地名,说明曹军的都围就在走马谷中。相对而言,曹军方面的叙述提供了更多的细节。
第二,从参战其他人的传记来看,夏侯渊之死应当在沔水以北、曹军营寨附近,而且定军山下、蜀军营寨之前。《郭淮传》说夏侯渊死后,曹军军中扰扰,还好有郭淮收集散卒,推荡寇将军张郃为军主临时统御,诸营由是乃定。散卒如何而来?倘若如刘备方面记载,如果夏侯渊被直接斩杀于沔水之南,则这次军事变故尚不能直接威胁沔水北岸的曹军营寨,何故使曹军诸营不定?何以使军中出现大量散卒?
从以上两点来看,曹军方面的叙述似乎更加靠谱一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刘备方面的记载完全不可信。通常来说,史籍中对于某一事物、某一事件的记载出现矛盾之时,这并非代表着就一定是非对即错,也可能存在着两种立场叙述有所隐瞒、可能互相补充的可能性。胜利、失败双方,出于鼓吹自身胜利和隐瞒失败的不同目的,故意隐瞒一些细节、渲染另一些细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情形。我们可以考虑将两种立场的叙述互相补充,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复原某个事件。
按照这个思路,我倾向于认为,夏侯渊之死虽在刘备袭扰曹军营寨的过程中,但夏侯渊在此之前可能也主动进攻过定军山。诸葛村南铜制扎马钉的发现,说明蜀军曾在定军山北麓组织过防御战。两方叙述结合的结果就是,具体来说,刘备袭占定军山之后曹刘两军的动向可能是:刘备袭占定军山后,夏侯渊引兵渡沔,攻击定军山,不幸被乘高而下的蜀军击败;夏侯渊转而采取消极的固守策略,沿北山结垒,布置都围、东围、南围,自己守南围、张郃守北围;随后,刘备采取了分兵袭扰的战术,趁夜急攻快战,黄忠在这一过程中意外遭遇了率领较少轻兵的夏侯渊,并一举斩杀夏侯渊。
余论
经过梳理,本文对定军山之战给出了这样一种可能的过程复原:(1)刘备与夏侯渊大军相持于阳平关,历时日久;(2)刘备军无法忍耐长时间的阳平关对峙,南渡沔水,迂回袭占定军山,打破旧的对峙局面,形成新的对峙局面,夏侯渊对定军山发起主动进攻,以失败告终;(3)主动进攻失败之后的夏侯渊,转而采取依北山结营固守的策略,自守南围,张郃守东围;刘备采取分兵袭扰曹军营寨的战术,在袭扰过程中,意外截杀率领轻兵的夏侯渊;(4)张郃统帅曹军固守待援,直至曹操军来,全面北撤,汉中易手。此复原结果可能不是尽善尽美的,但笔者的用意也只是为了提供一种可能性。
在这个过程之中,阳平关和定军山的军事地理价值展露无遗,但它们也仅能在某一个具体的军事格局之下才能够呈现出自身的价值。曹军与刘军沿濜水东西对峙之时,由于沔水河谷狭窄,刘备大军只能汇集于阳平关一点,全军根本无从展开,阳平关当之无愧成为枢纽之地。
正因为此,刘备军只能通过转换方向来打破由阳平关锁定着的军事格局,那就是南渡沔水、袭占定军山。备军通过此举迅速将两军东西对峙、焦灼于一点的格局,转换为南北对峙、战场形势宽阔的新态势,为本军的展开、调遣和突袭创造了条件,同时威胁到了原本汇聚于阳平关的曹军后路,夏侯渊被迫调整阵营,沿北山一字布置营垒,这又为刘备能够分头袭扰、围点打援提供了便利。
其实,相较于阳平关而言,定军山的军事地理价值要弱一些,因为它最大的功用是帮助刘备军在沔南站稳了脚跟,使其有空间北进突击。换言之,使曹刘易势的要素并非一座山,而是刘备选择进军沔南的军事行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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