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崔文静孙志文)
图中的鸟笼,有大有小,有桐木底有镂空底,你知道有啥讲究吗?
这三个鸟笼,养的是大个儿画眉、中个儿百灵、小个儿云雀,它们的家分别安在哪个笼?
答案揭晓——
最左边的大号笼养的是百灵,百灵个儿虽不算大,却喜欢大空间,所以给个大笼子;洗澡不用水反而用沙,因而用了个实心的桐木底,这底座上放上厚厚一层沙,百灵就可以洗澡了。
中间的鸟笼养的是小家伙云雀,这鸟胆儿小,空间大了害怕,特地给它做个小笼子。
右侧笼是画眉的家,画眉对空间没啥要求,个头又大,便给个中笼。它和云雀一样,用水洗澡,笼底做成镂空的,洗澡时把笼子往水里一蹲就可以了。
在青岛即墨,有个大欧村,这村子号称“鸟笼村”,村里人世世代代做鸟笼,多户村民,多户能做,多户常年做。
这常年做鸟笼的师傅中,有个叫吴金昌。他是大欧鸟笼的第十九代传人,年成为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他做的鸟笼,拿过故宫博物院优秀创意奖;台儿庄古城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收藏过;去年,潘基文还亲自给他点过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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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鸟笼在京城捐了个官
小小鸟笼,式样百种,在大欧人中,已流传了多年。
早在明代,村里人就开始做鸟笼了。到了清朝,兄弟三人去京城卖鸟笼,吸引了众多王公贵族子弟的赏识,大欧鸟笼得名“京笼”。
后来,鸟笼大卖,他们就在京城捐了个官。
直到今天,大欧鸟笼仍是北派鸟笼的先师,花鸟市场上的份额占到50%以上。
鸟笼难题攻不破,梦中得妙招
历王朝,闯战乱,经改革,踏今朝。大欧鸟笼能繁荣至今,得益于鸟笼师们的创新求变。
吴金昌,就是一个爱琢磨的鸟笼人。
年左右,有人定制鸟笼,要求竹青的丝不能断,难住了吴金昌。夜里12点,研究了两整天的他累得睡了过去。
躺下大约三个小时,他却一下惊醒了。
吴金昌迅速抓起床头的小衫一披,登上裤子,鞋子一穿来不及提就往外跑。
“黑灯瞎火的,起来干啥?”妻子马银花睡眼朦胧。
“我梦到法儿了,别给忘了。”吴金昌一边回,一边小跑到了院子里。
农历十月的青岛树叶已落,半夜凉风习习,他却忙出了一身汗。
清晨6点多,大功告成。吴金昌看着微微放亮的天,浑身是劲儿。
妻子:不想让他琢磨新鸟笼,拦不住
研究出新式鸟笼,吴金昌满心欢喜,妻子却是喜忧参半。
“他琢磨出新笼子我也高兴,但我不想让他做。人家一找他就接,研究起来就不吃不睡,今年都住三回院了。”马银花一脸心疼。
两年前,有人让用竹子做个大蚂蚁,田间地头长大的吴金昌对蚂蚁并不陌生,却专门捉回几只特大号的,观察来观察去,恨不得低头研究“竹蚂蚁”,抬头就是真蚂蚁。
今年正月,吴金昌突发脑溢血导致运动失语,三次住院,下过病危通知书,五一才正式出院。
出院个把月,趁着妻子不在家,他又琢磨起了“酒瓶笼子”(给一酒瓶做笼子式样的外包装)。身边放几块面包放几瓶水,饿狠渴狠了就吃点儿喝点儿,只知道东西没了,啥时候吃的不记得。一星期后,交给客户,对方连竖大拇指。
妻子叹口气:鸟笼就是他的命根子。他说,死也得坐在笼子上死。不让他研究,拦得住吗?
百道工序不肯减,淘宝定制赶不出,下架了
大欧村村口,挂着“中国淘宝村”的牌子。村里不少人在网上卖,卖得多的,夫妻俩一月卖上七八百个。
吴金昌也在淘宝上卖过,但已下架了。他做鸟笼纯靠手工,一道工序不肯减,略有瑕疵就返工。
质量严格把关,速度自然慢些,提前一个月预定才肯接。拒接的单子越来越多,线下待做的鸟笼又常年一二百个,吴金昌干脆关了淘宝店。
“就像抽篾条,人家抽一遍就结束了,他偏偏要抽七八遍,都是时间啊。”妻子说。
午后的烈日穿过院子棚顶射进来,站在院间不动,汗水一次次划过脸颊。妻子坐在凳子上,把篾条伸进孔里,吴金昌站着,拿着特制钳子用力拉出,一遍又一遍。
“幸福是文化幸福,后辈能躺在钱上吗?”
对手艺人、尤其是订单排成队的手艺人来说,多做一分钟就是一分钟的钱。
早8点到晚10点,天天做,是多数大欧鸟笼人的日常。
自打十五六岁开始做鸟笼,吴金昌就常因做鸟笼忘记睡觉,通宵也是常事儿。
不过,近六七年,他做鸟笼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参展介绍大欧村历史,义务进校园教孩子们做鸟笼,配合采访……
比起做鸟笼,吴金昌更愿把时间花在跟“文化”搭边的事儿上。
“我们村做了几百年的鸟笼,却没多少文字记载。不说别的,清朝京城那些事儿,要是能详细记下来,后代看看多好。”如今,吴金昌正忙着出本书,记载大欧村的鸟笼故事。
他说:出书没钱,我可以带头凑。再过十几年,又一批老人走了,鸟笼的文化又得损失一大截。
得过运动失语的吴金昌,说话慢慢地,很平和。说到这儿,语速却突然快了起来,口齿清晰。
“什么是幸福?幸福是文化幸福,人内心思想的幸福。后辈能躺在钱上吗?”
在大欧村,即使十几岁的孩子,也能帮着大人做鸟笼。吴金昌高考结束的侄女,也常跟着他。
马银花嫁给吴金昌后,便像多数大欧村媳妇一样,帮着丈夫做鸟笼。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吴金昌打小爱琢磨鸟笼。十几跟着爷爷做,一不留神就拿着鸟笼端详起来。爷爷拿小棍轻轻敲他的头:“又长在手上了。”
上世纪90年代,吴金昌曾跟人合伙开过石灰厂,收入是做鸟笼的两三倍。只做了两年,他就跑回家做鸟笼了,“心里难受,放不下笼。”
在大欧村,传统鸟笼制作需百余道工序。做鸟笼30多年来,吴金昌做过00多个,个个都能一眼认出。他说:“每个笼子都在手里反复琢磨一百多遍了,怎么能认不出?”
吴金昌参加的比赛不多,但几乎次次得金奖。现在,他在即墨古城开了店,不少名人去过,潘基文也给他点过赞。
证书是收在柜子里的,墙上却贴着几张照片。这是他留给自己的纪念,也激励着他为留住大欧村文化做点实事儿。
村里35岁以下的年轻人没有专做鸟笼的,吴金昌的儿子也没兴趣,但他不愁手艺传承:“等孩子们上上年纪,会有人回来做的。村里多户会做呢,你不做,我不做,也总有人做。”
“非遗传承,传的不只是手艺,也是文化。”吴金昌真正担心的,是如何尽快出本讲述大欧村鸟笼文化的书,“想法去年就有了,出书需要人也需要钱,这俩都还没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