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新春记忆抹袼褙,纳鞋底,做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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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童谣里有一句:“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在以前因为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这让过年的过程变得繁忙而冗长。

冗长到什么程度?就像儿歌里唱的一样“过了腊八就是年”,并不是说腊八的第二天就是年,而是说从腊八这天就要为过年做准备了,准备用的东西,准备吃的东西。

这个过程对小孩来说是无比欢欣的,因为他们每天都可以看到不同的新鲜东西,遇到刚出锅的好吃的也总能先尝到一点。但对于成年人来说这个过程却是很痛苦的,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一刻也不得闲,用时下的话说那就是:“可是要了亲命了!”

有钱没钱都要过年,富人有富人的过法,穷人有穷人的过法。不管怎样大家都会想过年那天一家人穿得干干净净,体面一些。

家里每人做一套新衣服在那时候是比较奢侈的想法,大人做一套新衣服得差不多两丈布,小孩儿也得一丈出头,即使一家只有三口做下来也得花不少钱,何况当时人们手中都没有多少钱。于是就有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说法。

大件做不起,那就做小件的,比如一家人每人做一双新鞋,一来是过了一个冬旧鞋也脏的不成样子了,而且鞋洗起来也不方便;二来是做鞋的花销要小的多,只是费些功夫罢了;第三就是一双新鞋穿在脚上一抬腿人都看得见。

以至于“过新年,穿新鞋”成了国人熟知的俗语,连《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也借助史湘云的口说出“过新年,穿新鞋”这一习俗。

完成一双手工布鞋需要经过以下工序:抹袼褙、铰鞋底、绢鞋底、纳鞋底、做鞋帮、上鞋。

抹袼褙

袼褙用普通话读作gēbei,但在我的家乡读作葛白(gěbai),白读的是轻声。制作袼褙要用的东西是铺尺和旧布、破布。

铺尺也作铺持,是做衣服多余出来的碎布,一般宽不过二三指,长不足尺,不能用来做其他东西了,只能用来做袼褙,因为做袼褙要将这些长不足尺的碎布铺平抹在一起,所以称为铺尺。

铺尺在我的家乡读作(pǔchi),和葛白的声调是一样的,看来注定是把这两样东西要绑定在一起的。

当然,除了铺尺还有破了的衣服,破了的被子面、被子里还有破了的炕单子之类的东西可以用来做袼褙,当然这些破东西都是补得不能再补了的,只能拿来做袼褙,发挥它们最后的价值。

抹袼褙需要找一个大晴天,弄上半锅玉米面粥,找一个平的板子,以前庄户人家一般也不会有大的板子,于是各家吃饭的饭桌就派上了用场,那饭桌一般高不过一尺半,挪动起来比较方便。家里的壮劳力负责把饭桌扛到房上,冀中南平原的老式民居房顶都是平的,上面阳光充足可以用来晒粮食,当然在房顶把袼褙晒干也最好不过了。

接下来,就是抹袼褙了。先把铺尺或破布摊平了,摊一层抹一层粥,大约抹四五层左右就可以了。

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不用白面打糨子抹袼褙呢,那样不粘的更结实吗?母亲说,玉米面粥比糨子稀,抹袼褙更容易抹平,而且用针扎起来更容易些。

我想大概是因为玉米面的颗粒会大一些,这样层与层之间会有小的空隙存在,扎起来各个击破就比较容易,而白面糨子则由于白面更细将所有的层粘合成了一个整体,几乎没有空隙的存在,扎起来当然比较费力。

腊月天冷,抹了袼褙要晾干也得好几天,如果过了腊八才抹袼褙,那这一年的活计肯定会比较赶。一般人家都在刚入腊月或者更早的时候把袼褙准备好了。

铰鞋底

有了袼褙,就可在上面铰鞋底子了。各家的女人们都会将事先做好的鞋样放在袼褙上,将袼褙按照鞋样的大小铰成小片儿,然后再将这些小片的边缘铰得尽量光滑。

讲究的人家还会把铰成鞋底子大小的袼褙小片箍上白边,方法是用白面打的糨子涂在小片上下两面的边缘,用二指宽的白洋布条沿着每张小片的形状粘一圈,这样做出来鞋看着那么白净、新鲜。后来有了塑料布,也不知道哪个聪明的女人发明的,又在白洋布的外面放上了一层塑料布,这样底子上的白边可以保持很久。

一只鞋底子大约需要五六层的小片,将这些小样码在一起,大针脚缝上两针将它们做一个简单的固定。

至此,铰鞋底工作告一段落了。

绢鞋底

铰好的鞋底子并不能直接用来做鞋,因为太松散了,直接用来做鞋穿不了几天鞋底子就坏了。接下来要把底子绢一下,然后纳鞋底,让鞋底结实耐磨。

绢鞋底是纳之前的一道工序,在铰好的鞋底上放上几层铺尺,然后用整块白洋布将这些铺尺盖住,用线在鞋底子边缘纳一圈将白洋布和铺尺固定。

而这绢好的一面,将来是要和地面接触的,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那么干净、光滑的却不合脚直接接触而踩在地上。其实也很好理解,那一面放在下面同样是为了耐磨,新绢的白布和铺尺增加了鞋底子的弹性和耐磨性,而包裹在里面的袼褙增加了硬度。

这样做成的鞋底被称为“千层底”,根据前面的说明,一片袼褙抹五六层,一只鞋底子大约需要五六层的小片,再加上绢鞋底时的用的铺尺和白洋布,这样算下来一只鞋底子都不少于30层布,差不多一指厚,大约1.5厘米。

在农村,大家都是干重体力活的,鞋底子必须耐磨,还得有硬度,那样才蹬得了铁锨,走得了凸凹不平的路。老百姓们上千年的经验传承真的很厉害。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纳鞋底。

纳鞋底

纳鞋底是个费力费工的活儿。

过年做的鞋,鞋底子都比较厚,一来是过年时还是冬天为了防寒,二来是穿出去好看。

纳这样的鞋底子离不开几样工具:顶针、锥子、小钳子、大号钢针。

暖和一点的冬日里,农村的妇女们会选择一块避风朝阳的地方,拿上针线笸箩,三五成群一边纳鞋底一边说闲话。

又或者挤到某一家的炕上,针线笸箩放在炕桌上,几个人围坐在四周,开始纳鞋底。

只见他们将顶针套在右手食指上,针尖扎入鞋底子后,用顶针顶住针屁股,使劲将针推出,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针,奋力从鞋底子上拔出,接下来拉出纳底绳,拉到最后再使劲拽两下,完成一针的工作。

然后针尖在同一行移动大米粒宽度的距离再次重复上面的动作,当然在绢了的那一面针脚要小一点,有袼褙的那一面针脚会大一点。

对于生手和力量小的人,锥子和小钳子是少不了,先用锥子在鞋底上捅一下,接着沿这个针眼儿把针扎进去,然后用小钳子把针拉出来,等熟练后慢慢地减少对工具的利用,可以只用一个锥子或者只用一个小钳子,然后到只借助顶针和自己手的力量实现纳底子,毕竟切换工具时会浪费时间。

我曾经试着拔出扎在底子上的针,那是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母亲将针全部扎进底子里,让我拔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拔出,可母亲两下就拔出来了。

因此,农村妇女拇指和食指的力量大的惊人。

小时候,每当我学习出现懈怠的时候,母亲总是在眼前挥动着她的拇指和食指做出要拧我的样子,我总会感觉瑟瑟发抖,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害怕。

妇女们聚在一起,一边纳底子一边聊天,是友情的交流也是技艺的较量,谁家的鞋底子长,谁家的鞋底子短,也会拿来开玩笑。个子高的男人一般穿的是8寸5的鞋底子,长得还有9寸的,对应现在的鞋码大约就是43到45之间。

每逢此时,家里男人个子高的女人就会对家里男人个子矮的女人说:“下辈子一定嫁一个矬的,纳底子也能省点劲呀。”

家里男人个子矮的女人也不恼,只是一乐,说:“嫁呀!”

大家则是哈哈一笑。

谁纳底子打了(针断了)几个针,谁纳底子难看都会传开,虽然供销社里一包针20个只需要1毛钱,虽然鞋底子踩在脚下谁都看不出来。

说到难看,自然对应着好看,写字讲究横平竖直,其实做工优良的鞋底针脚也应是如此,用力均匀,横平竖直。一行一行像直线一样,一列一列木条相仿。纳的规整的鞋底子,那针脚平直的真是和现在坐标纸差不多。

鞋底子也是有样式的,所谓的样式试根据鞋底子中间脚心部分的纳法来确定的。

因为脚心部分的活动会多一些,所以这里的针脚也会稀一些。所以妇女们就在这里做起了花样,纳出不同的样式。

我见母亲常纳的样式有三种:满天星、福寿双全、连升三级。

所谓满天星就是比其它地方针脚稀一些,基本还按照原来的布局来的一种纳法,只是脱离了原来的行列关系;而福寿双全则是两个连在一起的菱形图案;至于连升三级则三个菱形连在一起。

满天星一般给孩子们穿,寓意孩子们满地跑,图个好养活;福寿双全则给老人们穿,祝福老年人们健康长寿;成年人一般穿的是连升三级,寓意事业成功一年比一年好。

纳一双大鞋底子,一个干活快的妇女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这也是做鞋最耗时的步骤。

我小时候,母亲经常在晚上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纳鞋底子,有时我一觉醒来还看见母亲在那里不停得从鞋底子上一次一次将针拔出……

做鞋帮

鞋底子纳好后,做鞋的工程也就完成了一多半,因为后面的做鞋帮和上鞋不再那么费力费时。

但是,做鞋帮是个技术活,首先要按照鞋样将布剪裁成鞋帮子的样子,这一步就会难住很多人。

虽然我们前面说过铰鞋底时也会用到鞋样,但鞋底样相对要简单,实在不行用旧鞋的底子比划着也能画出一个来。但鞋帮子样却不是那么好做的,总不能把旧鞋拆下来吧!

母亲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上过完整小学,在那个年代属于有文化的人,而那时的小学教育竟然也比较全面,美术、手工课都有开设,因此母亲被她的同龄人称赞“心灵手巧”,按照母亲开的鞋样做出来的鞋,感觉样式很好看。

从我记事起,就经常看到有好多同村的妇女来和母亲借鞋样,母亲每次都会交代一下尺码,因为每家人脚的大小不尽相同,只有差不多大小的才能用同一张鞋样。

做鞋帮子要用到鞋面布,过年的鞋大都用的是条绒布,至于花色也就两种,一种是纯黑的,一种是红色的带有黑花图案的,红色的是给小姑娘用的,而男孩和成人都是黑色的,十七八的大姑娘、刚过门的小媳妇也不例外,一律用黑色的,那个年代也就这两种选择。至于条绒布,供销里社都有卖的,三毛八分钱一尺。

衬布则用普通的洋布就可以了,如果做的是棉鞋中间要絮上棉花,在鞋帮上用细针脚引一下。当然“引”也是我们家乡话,我不知道用普通话怎么描述这个动作,就是按照一道线缝一下,类似于纳,但每一道和每一道之间又有很大的间隙。保证中间的棉花被固定,而又不会因为纳的太密看起来紧缩的样子。

总之,棉鞋的鞋帮子要在保暖、结实和美观之间做一个综合的考量。

而单鞋就没有这么复杂了,只需要把鞋面布和衬布按照鞋样剪好,上下贴个边儿就可以了。

上鞋

上鞋基本上就是做布鞋的最后一道工序了,就是把鞋帮子和鞋底缝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

记得小时候,最高兴的就是趁母亲把上了一半的鞋放在笸箩里出去做其他事情时,把脚伸进还没有上完的鞋里试一下,提前踩一下自己的新鞋,然后看着从鞋帮边上露出的脚趾哈哈大笑。

当然,上鞋还是有一定的技术含量的,要把握好鞋帮与鞋底的配合尺度,首先将鞋帮的尖部和尾部固定在鞋底上,然后绕着鞋底子边缘将鞋帮缝合在鞋底上,又一次类似于纳底子那样将从底子的这一面将针插进,再从另一面拔出。

上鞋过程中针距不得过大,针迹不得歪斜,鞋帮左右两边要对齐,不得超出鞋底的边沿。

对最后一道工序,最好的评价是“展脱”,就是美观、齐整并且显脚型。

由于上鞋是鞋尖和鞋后跟处先上的,所以刚做出的新鞋多少会有点弓,而讲究的人家会把新鞋楦一下,这样新鞋会更加美观、合脚。当然如果不楦,穿上下地走两天也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了。

如果是棉鞋则需要打上鞋眼,穿上鞋带,在寒冷的冬日里把一双脚捂的严严实实。

至此,一双新鞋就做完了。

抹袼褙、铰鞋底、绢鞋底、纳鞋底、做鞋帮、上鞋……每一道工序中都凝结着做农村妇女的汗水,也反映了那个时代物资的紧缺,老一辈人常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从一双鞋的制作过程就能看出。

几十年来,国人的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人穿真正的手工布鞋了,大家脚上的鞋也都换成了皮鞋,甚至高档的名牌鞋。但是,不管穿什么鞋,脚踏实地建设祖国的初心从来没有改变过,相信我们也会在康庄大道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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